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劫煞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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劫煞(4)

“佛門,不可殺生。”寂空背對著身後數十名手執長棍的武僧叮囑道。

對面臨兵的將領聞言,那張半數是絡腮胡子的臉抖動了一下,眼裏閃出殺氣,但見寂空毫不退縮,站在對面巋然不動,僧袍獵獵作響,面上雖平靜無波,但氣勢毫不輸他,他的氣焰難免消下去幾分,喉結滾動一番,粗著嗓子道:“我等奉命捉拿賊人,大師若是再阻攔,到時怪罪下來,不知貴寺可擔得起?”

寂空看著韓副將身後一眾異裝打扮的猛夫,單手執佛珠俯身念了句佛號,而後慈悲道:“縱使朝廷有令,也萬不該借此造下殺孽。況且今日寺內還有居此的夫人小姐,貿然進去搜查怕是不妥。”

韓副將回頭瞪了眼那個之前在靜安寺附近奸殺少女,又被寂空那個禿驢撞見的“部下”,而後似妥協般對寂空道:“回去自會讓他領罰。”

寂空心如明鏡地望著他,毫不讓步道:“既然如此,那便煩請諸位稍等片刻,本寺搜查一番後,自會給出答覆。”

“你!”韓副將氣罵道:“老禿驢!”

寂空身後的武僧當即將手中的武棍整齊劃一地砸向地面。

勁風撲面,氣勢逼人!

韓副將瞳孔縮緊,臉上橫肉無聲地滾動了一番,擡手下壓安撫住了身後略微躁動的“部下”,沈聲道:“行,我們就在這等你。”

寂空面露笑意,又念了句“阿彌陀佛”,這才準備轉身。韓副將微瞇著眼盯著還站在面前的武僧,不快道:“大師,這是何意?”

寂空微微側身,瞧了眼身側滿面肅穆的武僧,哈哈笑道:“他們的職責便是守護靜安寺,待在這邊並無不妥,諸位莫要見怪。”

韓副將雖心有不忿,但見面前的武僧怒目圓睜,如金剛臨世,暗自掂量了一番,只好冷哼一聲,不再多言。待寂空走後,他又擡眼示意身後,那些黑壯的部從裏當即退出一小撥人借著黑夜向林子裏匿去。

*

謝長明稍稍挪動身子,換了個姿勢靠在床頭上,雖然動作間牽扯到了傷口,但那雙鳳目仍含著笑意,他百無聊賴地看著沈幼安,微抿的嘴角稍揚了下,提醒道:“仔細點,別露出了什麽馬腳。”

沈幼安擦血的動作一頓,扭頭瞪他:“再廢話一句,我就把你交出去。”

“出息了。”謝長明也不惱,瞧見沈幼安如今對他越發大膽,反倒笑出了聲,他指指胸前的血跡,故意逗沈幼安道:“我也不想的,是它自己要流。你若是不滿,不如來幫我包紮一下傷口?”

“不會。”沈幼安扭過頭不看他,但不知想到了什麽,耳邊卻隱隱發燙。

“不會?整個將軍府上下竟沒人教過你嗎?”謝長明問道,但言語間卻沒多少意外,而後,他像是發現了什麽趣事般,低笑道:“那我教你?”

他輕輕“唔”了一聲,繼續道:“偶爾做個師徒也不錯。”

這一句直接勾得沈幼安臉頰緋紅,她幹脆直接背對著謝長明,氣道:“哪有你這樣的師父?!”

謝長明抓住她話中的重點,緊追不放道:“你這是想讓我做你師父了?”他當即拍拍身前道:“那還不快過來?我的乖徒兒。”

“你……”沈幼安被謝長明的臉皮震驚到了,急轉身就要駁斥她,卻不慎打翻了置在桌上的面盆,只聽一陣當啷,面盆裏的血水盡數灑了出來,沈幼安的裙角和袖邊也被濡濕了大半。

“怎麽這麽不小心?”謝長明擰眉道:“這麽大聲音你是生怕引不來人?”而後,他又舒展眉頭,掃了眼沈幼安的裙角,提醒道:“大雪天還敢弄濕衣服,我看你是上趕著想挨凍。”

正說著,窗外灌進一股強風,沈幼安忍不住打了個噴嚏。謝長明見了,挑眉笑道:“你看,是不是?”

但他嘴角的笑還沒消下去,突然凝神道:“噓,有人過來了。”

沈幼安聞言,將要說的話都吞了回去,三兩步走到床前不由分說地將謝長明塞到被子裏,而後又拉起了紗幔,輕聲警道:“不許亂動。”這才走回窗前收拾起灑出的血水。

“姑娘,可是遇見了什麽?”果然,不多久,元宵關切的聲音便在門外不遠處響起。

“沒什麽,只是不小心翻了個面盆,我自己收拾便好。”

沈幼安這麽說便是不願有人打擾,元宵深知這點,但還是駐足在門前,說道:“我剛才見正殿方向有動靜,這會兒又有腳步聲,我擔心是出了什麽事,這才過來看看。”

元宵的聲音裏滿是謹慎。沈幼安知她是擔憂,於是從窗口探出身子,安撫道:“放心吧,我這邊沒出什麽事。”說完,就要關窗。元宵卻眼尖地瞥見了沈幼安袖邊的殷紅,雖只是一小片,但在白衣上卻十分惹眼。

她當下皺眉道:“姑娘可是受傷了?”

沈幼安也瞧見了露出的袖邊,她垂眸默不作聲地收回,沈聲道:“沒事,不小心擦破了點皮,沒大礙的,外面風大,你快些回去休息吧。”

雖說要聽主子的話,但無論如何主子的安危才是要事,元宵不敢耽擱,那張素來喜慶的小臉也難得的嚴肅了起來,嘴上急道:“姑娘要不還是讓我進去看一眼吧,萬一真傷到哪了,老太太那我也不好交差啊。”

沈幼安從沒覺得元宵這麽纏人,她揉揉眉心,“不”字剛脫口,早該睡下的老太太卻在此時出現,並截了她的話頭:“元宵也算是盡忠,你便讓她進去看一眼,正好我也進來看看我們家幼安傷到哪兒了。我瞧元宵的作態,怕是傷得不輕。”

老太太笑呵呵的,說話間,腳步聲已至門口。

沈幼安腦門頓冒冷汗,四處看了眼,實在找不出藏人的地方,又急迫得緊,無法,只好拉開紗幔也坐了進去,而後輕咳一聲道:“門沒關。”

老太太推開門見稍有些淩亂的屋內,略略沈默了下,遲疑道:“這是……?”

沈幼安調了調坐姿,盡量擋住身側的謝長明,為難道:“剛才不小心翻了面盆砸到了腳,一時下不了床,還請祖母不要見怪。”

她說話時,頭恰到好處的低下,聲音也是柔柔的,一副乖巧樣,老太太雖覺得有些奇怪,但還是軟著心腸打消了心底的疑慮,靠近道:“傷成這樣了?那趕緊讓祖母瞧瞧。”

元宵站在老太太的身後,想著沈幼安先前還中氣十足,現在卻是一副虛弱樣,便知其中有鬼,於是不顧沈幼安發緊的聲音,攙扶著老太太,裝作一副深切關懷的模樣,道:“是啊姑娘,還是趕緊瞧瞧擦些藥才好。”

沈幼安眼見著她們腳步離自己越來越近,連忙止道:“等一下!我還染了些風寒,祖母莫要過來,萬一被染上就是我的罪過了。”

這話一出,沈幼安明顯感受到一旁謝長明的身子因為憋笑而抖動了一下,她恨得當即給了他一拳!

“晚間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?怎麽一會兒功夫就成這樣了?”老太太細聲問道,腳步卻不止,“祖母身子骨還健朗,只看一眼,你不必憂心。”

沈幼安知道隱瞞不過,掃了眼身側的謝長明,決定死道友不死貧道,先把他推出去再說。

她眼看著老太太的裙角從屏風後露出,當即起身下床,乖巧地上前迎道:“祖母。”

“你這是……沒事了?”老太太捏了捏沈幼安的手,又摸上她染血的袖角,“這當真是你的血?”

這段日子的相處,沈幼安早知曉了老太太不會太過為難她,於是她一邊借著身量擋住老太太的視線,一邊緊緊摟上老太太的胳膊,故意捏著嗓音說道:“這不是有人受傷了嘛,我怕嚇著您老人家,這才不想您進來的。”

這還是沈幼安第一次撒嬌,她先前見沈又夏撒嬌撒得信手拈來,以為這種事也沒多大難度,可如今自己真嘗試了,竟有一種莫名地羞恥感籠罩著她,渾身如被蟻蟲爬行般不自在。

但誰知老太太還真就吃這一套。她一張臉舒展開,眼裏帶著溺愛地看著沈幼安,笑道:“那恐怕傷得不輕吧?”

沈幼安吸了口氣,繼續撒著嬌,拖長聲音道:“嗯。”而後,她想到謝長明剛才那聲悶笑,又帶著報覆心理地補充道:“不過是他自己翻進來的。”

老太太點點她的鼻尖道:“所以他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收留他了?”

沈幼安摸了摸匿在袖子裏的匕首,心虛地摸了摸鼻子。

老太太心如明鏡地看了眼自己的孫女,示意元宵將門鎖好,而後向床邊走去。沈幼安眨了眨眼,上前幫老太太掀開了紗幔。

老太太看去,只見床上正躺著一面色蒼白但相貌俊美的男子,雙眼緊闔,長睫垂落,安靜地仿若一副上佳的水墨畫,讓人既敬仰又不忍觸碰。

老太太的聲音也放緩了些:“你對他倒是貼心,都下床了還不忘幫他把被角掖好。”

沈幼安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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